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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,还他妈的有没有良心?早知道这样,谁还给他打仗!
打他妈的仗!”
李茂才愣愣地看着他,伤兵看着李茂才,眨了眨眼睛,问他:“长官,你还不知道吗?南京不守了,部队都要撤了。
他妈的,那些医生,一听说要撤了,给我们说了声到太平门集结,扔下我们就跑了!
长官,你们也赶紧走吧,小鬼子很快就要来了!”
王大猛疑惑地看了看李茂才,说:“连长,这怎么可能呢?我们不是刚从赛虹桥下来吗?那里不是还在打着吗?”
李茂才也被这个伤兵搞迷糊了,如果要撤退,那也应该是一场有计划的撤退,要有阻击部队,逐次迟滞敌人的进攻,要组织转移伤员,怎么可能说撤退就撤退呢?李茂才说:“咱们先到医院里看看吧。”
医院里都是伤员。
浓烈的血腥味、脓血味、尿臊味,还有人肉腐烂的臭味像苍蝇一样粘乎乎地扑到脸上,有失掉双腿像河豚一样在地上挣扎蠕动着的,有身子冻结在血泊中的尸体,还有一些伤员已经失去理智,他们又唱又叫,有人在咒骂,有人在对着墙壁喃喃自语,有人在哭着喊着“妈妈”
,喊着“姐姐”
。
那些伤势轻的,哭着、爬着,挣扎着向外蠕动。
他们看到李茂才,眼睛里闪着哀求和希望的光芒,嘶哑着喉咙叫了起来:“可怜可怜吧,长官,救救我!”
有些伤兵看到他是军官,直接就骂道:“给点水喝吧……操你奶奶的……当……当官的……”
“当官的,你怎么还没死啊?”
“你们他妈的是人吗?平常兄弟叫得比谁都好,现在说丢就把我们丢下了,你们算他妈的人吗?”
……
王大猛瞪着眼睛,吼了起来:“别他妈的叫了,我们长官现在不是也受伤了吗?”
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那些大哭大叫的伤兵们淹没了。
李茂才用眼神制止了王大猛,他不敢再看下去,这哪里是个医院?这简直是一个绝望的地狱。
整个医院的确没有一个医生和护士。
李茂才心里充满疑惑,也有着巨大的忐忑不安,南京真的不守了吗?部队真的要撤了吗?就是要撤,也应该先把这些伤员撤走啊,他们被扔在这里,没有人照顾,只能慢慢死去或者被俘虏。
部队怎么可能会丢弃伤员呢?战斗再惨烈,也不至于把这些伤员像狗一样说扔就扔了吧?
哪里出了差错?
李茂才低低地说:“咱们到太平门去看看,那个伤兵不是说部队要在太平门集结吗?”
谁都能看出形势有点不对头了。
三人慌慌地出了医院大门,一个躺在台阶的伤兵蜷缩着身子,一只袖子空空荡荡,被寒冷的风吹着,就像一张纸一样在他身上飘着。
他看到了他们,死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,没有一点表情。
他可能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李茂才犹豫了一下,他扭头对王大猛说:“大老冯一个人照顾我就行了,你把他背上吧。”
王大猛应了一下,他刚低头把背上的步枪移到胸前,大老冯叫了起来:“他拿出手榴弹了!”
大老冯背着李茂才重重地撞过来,把王大猛带倒在地上,大老冯压在了李茂才身上,他碰到了李茂才大腿骨折的地方,巨大的疼痛让李茂才闷闷地哼了一声,眼泪和鼻涕一下子都出来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一声沉闷而又尖利的爆炸声在耳朵边绚烂绽开,爆炸声像一群蜜蜂嗡地扑过来,钻进耳朵里,耳膜剧烈地跳动,脑袋嗡嗡地响着。
李茂才用肘关节撑着地面,艰难地扭过头去,先是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碎肉,接着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伤兵,肚子裂开,酱紫色肠子拖到地上。
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冷战,一股令人恶心的酸水泛到嗓子眼,他生生地把它咽了下去,口腔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。
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,伤兵脚下的鲜血像一群蠕动着的虫子飞快地爬了过来,爬到尸体上,覆盖了全身,然后结成了冰。
李茂才的身子不由得颤栗起来,打了那么多仗,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。
王大猛和大老冯显然也被这个自杀的伤兵吓呆了,愣愣地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,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。
李茂才把全身的力气积攒起来,艰难地说:“走吧,咱们走吧。”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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