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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吃了一惊转身看去。
一个人正紧靠她身旁站着,叫她一见立刻连腮带耳都红起来。
那个人正是韦狄。
他结婚那天上午,她在教堂里面徘徊,以后又揭去面幕,让他吃了一惊,跟着走上前去,在簿子上签名作了证人,从那时一直到现在,游苔莎没再跟韦狄见过面。
但是为什么她一看见他,她的血液就立刻沸腾到那种样子呢,她却说不出来。
还没等到游苔莎说话,韦狄就先开口低声说:“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地喜欢跳舞吗?”
“我想还是吧,”
她低声答。
“你愿意跟我跳吗?”
“那于我很可以新鲜一下。
不过别人看着不觉得怪吗?”
“亲戚们一块儿跳舞有什么可怪的?”
“啊——不错,亲戚。
也许没有什么可怪的。”
“不过,你要是不愿意别人看见,那你就把面幕放下来好啦;其实在这样的月亮地里,没有什么让人认出来的危险。
这儿生人可多着哪。”
她照着他的话办了;这样一来,就等于她默认了他的要求了。
韦狄把胳膊伸给游苔莎挽着,领着她从围着看跳舞那一圈人外面,走到舞场的下手儿,在那儿加到舞队里。
两分钟以后,他们两个就已经卷进了舞队,慢慢朝着上手儿转去了。
他们到了往上手儿去的前半途了,那时候,游苔莎心里还后悔过好几次,认为原先不该答应他的要求;从后半途到上手儿的时候,她就转念道,既是她出来为的找快乐,那么,她现在作的正是取得快乐的自然行动。
他们旋到上手儿了,当了第一对舞伴了,在那种新地位上,他们就得一时不停地回旋滑动,所以游苔莎的脉搏也开始加快了速度,叫她没有工夫再作任何比较长久的思索。
他们穿过二十五对舞伴,天旋地转地舞去,那时游苔莎的形体上,可就露出一种新的生动活泼来了。
黄昏时候那种淡淡的光线,给了这样的经验一种魔力。
光线之中,本来就具有某种程度和色调,能叫人失去感官的平衡,危险地惹动较温柔的感情;这种光线再加上动作,就使感情变得猖獗狂野,同时理智就在相反的比例下,变得朦朦昏沉,什么也看不见了;而那时候,就是这种光线,由月亮的银盘上,射到他们两个人身上。
所有在那儿跳舞的女孩子,没有不感到这种征候的,但是游苔莎感觉得比谁都更厉害。
他们脚下的青草,都叫他们踩光了;草地被践踏而变硬了的地面,冲着月光斜着看去,都像光滑的桌子一样地亮。
空气变得十分沉静,奏乐的人待的那辆大车上挂的旗子,都贴在旗杆上;奏乐的人,都仅仅有一个轮廓,界着天空黑乌乌地出现,只有长号、弯号和法国号的圆嘴子,从奏乐的人背着光线的黑暗人影中,像巨大的眼睛一样闪烁发亮。
那些女孩子们漂亮的衣服,都失去了白天能辨出来的细致颜色,而或多或少地显出一片迷迷蒙蒙的白色。
游苔莎挎在韦狄的胳膊上,轻飘飘地转了又转,她脸上是忘掉了一切的神气,像雕像一样;她的灵魂,早已离开了并且忘记了她的躯壳了,所以她的面目上,只剩下了空虚和沉静,凡是感情超过了表情所能表达的程度,面目就要那样。
她跟韦狄有多近哪!
想到这一点,真令人可伯。
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喘息;他呢,自然也能感觉到她的喘息了。
她从前待他多不好啊!
然而现在,他们两个,却在这儿对面同舞。
她真没想到,跳舞有这样大的魔力。
她参加这种错综复杂的动作以前,和参加以后,中间有一个划然清楚的界线,像摸得出来的界墙一样,把她的感受给她分开。
她一开始跳舞,就好像是大气都为之改变;现在她在场里,有热带的感觉,这和原先她在场外的情况比起来,原先在场外就是浸在南北冰洋的冷气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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