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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头,树枝发了新芽,渐渐不那么冷了,各宫都撤了炭笼。
雨又渐渐多了起来,成天没完没了地下着,抬头看天,永远是灰蒙蒙的,低低的,仿佛压在人脑袋上似的。
夏侯潋肩膀上的线已经拆了,留下歪歪扭扭丑陋至极的疤痕,从肩头一直绵延到肩胛骨,看着触目惊心。
沈玦说要去找祛疤的药膏来,被夏侯潋拒绝了。
男人嘛,疤痕是勋章,浑身光不溜丢才娘了吧唧的。
伤好了,沈玦允许他偶尔出去溜达,对外就说天花已经好了。
老太监们都对沈玦交口称赞,说他讲义气,心肠好,要换别人,自己一块儿做事的太监得了天花这种病,不捂着鼻子敬而远之便算好了,衣不解带地近身伺候简直是白日做梦。
夏侯潋养伤的时候,沈玦常常会去膳房买些主子吃剩的燕窝粉汤给他补身子。
宫里铺张浪费惯了,宫妃们胃口虽然小,仍要每日满桌山珍海味地伺候,每道菜只用那么几筷子。
膳房的太监们脑子转得灵通,将这些剩菜剩饭卖给嘴馋的太监宫女,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道。
前几日膳房换了个总管太监,沈玦食盒里的饭菜蓦地多了一倍,还时不时有些鲍鱼鱼翅什么的,沈玦默不作声,只管收着。
照例在膳房取了食盒,两手拎着往回路赶。
太监是奴婢,主子养的狗,走路不能昂首挺胸,一概得低着脑袋,遇见路上的贵人更要俯身跪地,他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姿态,做起来毫不费劲。
他知道,万事不能着急,要有朝一日万万人之上,就必须先低到尘埃里。
刚走过天街,身后蓦地扑出一个人来。
沈玦拿着食盒,行动不方便,被扑了个正着。
“刘公公,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沈玦被按在宫墙上,压住心底翻涌的杀人的欲望,冷冷开口。
膳房的总管太监刘得意比他高了一个脑袋,脸膛黧黑,嘴边时常带着笑,很老实的样子。
他好整以暇地开口:“咱家每日好饭好菜地待你,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?你那点儿银子,能买得起这么好的鲍鱼鱼翅么?”
上下打量了沈玦几眼,略可惜地叹道,“养了这么久,怎么还是这副瘦不拉几的模样,抱着硌人。”
“这会儿正是御膳房忙的时辰,公公不去看管着,不怕误了事么?”
沈玦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,只这声口镇定得好像不知道自己正面对什么样的事儿似的。
刘得意以为他并不排斥,暗自欢喜,手上更进了一步,扶上沈玦的肩头细细地搓揉。
“你乖乖地听话,我就能尽早回去。”
沈玦冷笑:“两个没有壶嘴儿的破壶,咱们这算是磨镜呢,还是断袖呢?”
刘得意笑得猥琐,那粗糙的手沿着手臂滑下,覆上他的手掌,沈玦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,若有一把刀在手上,他说不定会把这两只手都砍下来。
“你这叫什么话?皇宫里的荒唐事儿还少么?地位越高,越是荒唐。
天子扒灰,娘娘私通,皇子阋墙。
咱们爷们互相摸个几把算什么?小事一桩!
话说回来,旁人不把我们当爷们,咱们自己要看得起自己。
不过,我便罢了,就算净了身,也没人把我当娘们的,倒是你么……”
沈玦问道:“我怎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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