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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熙脸上,现出几分焦虑急切:“太皇太后,上次纸笺的事,已经让妙儿受了苦楚,可不要……”
他焦灼间上前两步,手掌握住了太皇太后的一截袖子,被太皇太后瞥了一眼,才自知失仪,赶忙松开。
“第一件,博陵那里应该还有剩余的月华凝香,”
太皇太后收回目光,只管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,“你帮哀家悄悄地取一丸来。
这件事要瞒着博陵,不可让她看出半分。”
“第二件,从今天开始,不要再让夙儿和他生母出门,除了近身服侍的人,也别叫他们见外人。
妙儿那孩子,哀家自有安排,你不必管。”
太皇太后凝神闭眼,又想了想,便抬手示意冯熙退下。
打起白绡纱时,他隐约听见太皇太后一声极轻的叹息:“没有血缘的孩子,终归养不熟。
长得大了,心总要向着亲生的父母。”
冯熙暗自心惊,不知道太皇太后究竟在说谁,却也不敢再问。
暗自疑虑,莫非太皇太后知道了妙儿的来历,转念又想,皇上与太皇太后便没有血缘关系,若是皇上知道了当年上阳殿那桩事……手上轻轻一抖,冯熙放下云绡纱帘,快步离去。
石舫上,拓拔宏手拿一根银筷,对着桌上一套浮青色四方四象攒盘,敲打出错落有致的节奏。
在他面前,冯诞一手甩着水袖,一手拿着一柄小巧的短剑,正咿呀唱起。
男声低回,女声柔婉,冯家大公子的嗓音和身段,即使放到戏园子里,也是极好的。
冯熙轻咳一声,对着冯诞低声喝斥:“成什么样子?在皇上面前如此无状!”
拓拔宏放下银筷,悠悠一笑:“朕只把这当自己家里,偶尔在家中与思政一起放浪形骸一次,舅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除去朝堂议事之外,拓拔宏一直按亲族辈分称呼冯氏族人。
只有对冯诞是个例外,两人恰好同年出生,拓拔宏便称呼他的表字“思政”
。
在外人看来,皇上对冯氏的恩宠,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
冯熙仍旧想着刚才太皇太后那一声叹息,一时竟然无话。
拓跋宏返回皇宫时,已经夜色深沉,酒意上涌,他进了宫门便斥退了随行的内官,只带着林琅,沿着甬道步行。
一弯新月,孤零零镶嵌在泼墨一样的天幕上。
快要转回崇光宫时,拓跋宏抚着额头,靠在墙角的青石座灯上。
“皇上,夜里风凉,早些回吧。”
林琅柔声劝说。
拓跋宏轻轻摆手:“难得安静,你随朕走一走。”
沿着青砖碧瓦的宫墙,两人一前一后,沉默不语,不知不觉间,已经靠近甘织宫外的一条僻静小路。
拓跋宏无意间抬头,脚步突然加快。
宫墙转角处,一棵高大桂花树后,一豆烛火在树影婆娑间闪动。
火光勾勒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,正靠在木制窗棂上,捧着一卷书,侧着头细细地看。
身影微微一动,似乎是在翻动书页,上身前倾,小心地吹去书页上沾染的尘埃。
“母妃!”
拓跋宏向半空里伸出手去,脚步踉跄而又急切。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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