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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第五伦!”
话音刚落,一旁的奉新公王兴直接拍案而起,瞪着第五伦,居高临下斥责起来。
“功崇公倾心相待,先是赠画,又以下问之德,邀你做国相,小竖子怎敢傲慢拒绝?莫要忘了,功崇公才救过你一命,这是忘恩负义!”
果然开始道德绑架了,第五伦还未说话,第八矫连忙出来解释:“功崇公、奉新公,伯鱼一向对功名无甚兴趣,他在列尉郡时便两度辞官。
直到举孝廉之时,郡大尹先将名单定下,若不从便是欺骗朝廷,伯鱼这才勉强做了郎官。”
这傻兄弟,他却是当真了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王宗止住了暴跳如雷的姐夫,只当第五伦是辞让惯了,多劝劝就好。
他祖父王莽不就是这样么,不管做什么,都得三辞三让才肯接受。
“寡人听说上世之士,不生则已,生则上尊人君,下荣父母。
手捧圭玉,获得朝廷爵位,怀揣符节,享受俸禄,佩载显贵印绶,乘坐朱丹毂车,这才是男儿所为!
伯鱼难道不想衣锦还乡?岂能一味推辞!”
第五伦却叹息道:“我有自知之明,年幼才疏,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乡里之士,唯恐有误功崇公下问,不敢担此重任。”
此言一出,第八矫又插话道:“伯鱼实在是太过自贬了,你若是乡里之才,那吾等岂不是连贩夫走卒都不如?”
王宗也改变了策略,感慨道:“秦朝李斯说过一句话,处于卑贱之位,若还不想着去求取功名富贵,就如同禽鹿一般,白白长了一副人的面孔,勉强直立行走而已。”
“伯鱼正是因为身份卑下,无权无势,才被五威司命缉捕刁难,若你身为六百石公国守相,有寡人撑腰,谁还敢无故责难?”
一句话,人要是没梦想连咸鱼都不如,跟我混,保证以后没人敢为难爱卿。
第五伦却表现得极其咸鱼,说道:“乡野鄙人,入不得庙堂之高。
我身在常安大城,心却恨不能立刻返回山林田园,已打算不久后就辞去外郎之职,退隐乡野,更不敢做什么守相。”
这就没意思了,王宗冷笑:“数月前,能在长平馆说出‘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’这种话的第五伯鱼,怎忽然心生避世之念了?”
他确实做足了准备啊,连第五伦当初的话都打听到了,第五伦笑道:“当时年幼无知,故发大言,直到进了常安,从扬子云学《太玄》,这才有所了悟。”
“夫子告诉我,懂得无为,是守道的根本;能够清净,是娱神的殿堂;安于寂寞,是守德的宅舍,我深以为然。”
一旁奉新公王兴皱眉讥讽:“学谁不好,学扬雄?常安皆知他默然独守,穷困潦倒,遂为人所轻,第五伦,你老来想这般落魄么?”
辱师者犹如仇人,第五伦看了王兴一眼,若无哀章金策,此人还在给人看大门呢:“奉新公,人各有志,惠子迷恋于梁相的权势,庄周悠然于逍遥江湖之上,各有成就,在我看来并无优劣之分。
我往后只想躬耕于陇亩,继承夫子的学问,不愿为案牍所累。”
扬雄若是听到这番话,恐怕要开心极了,可实际上,他的《太玄》《法言》,第五伦都兴致寥寥,觉得太过深奥,读它们简直是浪费时间。
第五伦态度坚决,真不是故意揖让,这是王宗先前没料到的,遂有些愠色不乐,场面十分尴尬,静默了片刻后,他才勉强笑了笑。
“既如此,那便不勉强伯鱼了,可惜啊,寡人一片真心,终究还是错付了。”
言罢,王宗却走到第八矫,将酒樽递向了他:“好在寡人还因此结识了季正,如今功崇公国冼(xiǎn)马一职空缺,季正可愿当之?”
第八矫一愣,看了眼第五伦这边,见他微微摇头,有些迟疑。
但想到王宗亲笔作的画,又如此贤明下士,心中一横,双手接过了王宗递过来的酒樽。
“固所愿也!”
……
“且让第五伦作为隐士,跟他的夫子扬雄纵情于山林,过酸苦日子去吧,功崇公有季正这等刚节之才辅佐即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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