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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回想起往事,神色更加妩媚温存,“陛下只有十五六岁,脸孔那样清澈,像是春日树梢的白雪。”
当初那个朝着凤尾蝶吹气的女子,成为了李治的皇后,她的名字叫武媚娘,是并州文水人,出身不过小姓人家,见识和智慧却超过当世许多男子。
“现在朕也老了吧。”
李治对着铜镜看了看,自己的鬓角尚未生出华发,但眼神不知何时褪掉了飞扬的神采,甚至有许多自己也陌生的东西……那是独属于帝王的孤独与沉思。
家国天下的责任,沉甸甸地搁在他的肩上,像是山峦压在了河流之上,从此不能再自在奔流,日夜蓄积,终究沉默成海洋。
“陛下才二十七岁,从何谈老?”
媚娘笑了,伸手为李治梳理一头乌黑的长发,指下温柔而不失力道,三千烦恼丝都在她掌下变得服帖。
李治并不知道,登基六年,历经朝堂风雨,他深邃的眸子比少年时更富于魅力,鼻梁高挺的侧脸如坚毅青峰,曲折薄唇多情动人。
如今的他,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。
也只有在媚娘面前,他绷紧的心弦才能些微放松。
李治微微闭上眼睛:“舅父主持编修《永徽疏律》十二卷,法理铮铮,功在千秋,自汉晋以来,未曾有人有这样的才学功绩。
朕是不是对他太过无情?”
“长孙大人是股肱之臣,博学之士,但江山社稷不能以一人之力撑起,门阀枷锁不可不除,陈规陋习不可不改,若要满园春色,就不能独惜一株青松。”
媚娘说话的声音总是和缓的,却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李治点了点头,他继位时不过二十一岁,从事事听从长孙无忌,隐忍不发,到如今终能施展抱负,媚娘一直是他最有力的内助。
当他真正掌握了至高的权力,却只觉得些微疲惫。
只听太监的声音在门口传来:“陛下,有加急奏折送到。”
李治睁开眼睛,命太监呈递上来。
处理国家大事时,他并不回避媚娘,所以媚娘从太监手中接过奏折,打开来——
“这是?”
媚娘的声音有些诧异。
密封的卷筒中,并不是什么奏折,而是一幅画。
画卷很长,不断打开,便不断有蝴蝶从纸上飞出,十尺长卷,竟有百只蝴蝶。
栩栩蝶影飞舞,满园春色绚烂,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。
李治走到画卷前,良久没有说话。
——普天之下,也只有天子的叔叔滕王,敢开这样的玩笑,八百里加急的尘土,一轴泼墨蝶影飞舞。
自从就任洪州都督,听说滕王越发风流不羁,在山水间流连忘返,终日与美酒和美人为伴,也常与名士们在高楼把酒宴饮。
今春,滕王甚至缺席了天子的邀约。
“陛下,”
太监不知天子喜怒,小心翼翼地凑过来:“这画……”
媚娘从旁看着李治的神色,对太监吩咐:“请宫中最好的工匠,装裱好,挂在麟德殿。”
太监将目光投向李治,只见天子点了点头:“按皇后说的做。”
太监忙不迭地接过画轴:“遵旨!”
已经三年不曾见过滕王……李治抬步迈出大殿时,心中突然生出思念,不知是在思念少年无忧无虑的时光,还是在思念与他共度那段时光的人。
媚娘走在他身边,突然笑问:“陛下可是思念滕王?”
李治一怔,不由得颔首。
“按滕王的性子,既然画到了,人应该也在路上了。”
媚娘笑着挽起李治的手臂,两人一起走下汉白玉的台阶。
媚娘猜得一点也没错,滕王七日之后便到了长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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