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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云渥声调带着鼻音,颇见怆然,气若游丝不定,忽高忽低囔囔道:“尔等……怎受得住苍生重望?怎对得起寡人…厚托?先前恩德,曷有报偿?”
一言方落,古云渥口唇半张,身子虚虚朝前一拱,后则蓦地收了两掌,齐往膺前一按,摩挲半晌,似是仍缓不得那剜心痛,眶内又起了雾,睫上又挂了珠,狠狠抽了抽鼻子,放眼一瞧殿内尸首,后则眼风初定,却是直勾勾盯着堂下古楚容三人。
八目交对,怨懑满心。
堂下三人,或是忧着身家,或是疑着因果,又或,是绷紧了脑子里的弦儿,却懵得啥都顾不上思量了。
不论三人想的些甚,单瞧着眼下积尸如山之状,其骨子里,终归是悔恨自责最多,故而,此刻三人着实是连半星儿重话也听不得了。
偏生古云渥夹枪带棒的言外之音,帝王搵泪的断肠之相,字字敲进头缝间,幕幕击在心脉里,惹得三人像是于大庭广众下扒了裤子受笞刑一般,自觉面子里子都保不住了。
静默一刻,尚未闻堂下所跪三个大男人吱上一声,倒是先听得皇后鼻内一嗤,两肩一振,应声将身后兵勇甩脱。
“事到如今,我也无惧。
古云渥,你当我稀罕这钜燕皇后之位?真要如此,你可当真小瞧了我。
中宫之尊,不过秋萤之光;国母之位,不过野马之尘。
区区虚名,岂会迷我眼目,令我甘心做小伏低,任由摆布?”
话音方落,皇后下颌一挑,柳眉一立,抬手扶正了宝髻,神色一端,眼底无人。
“我一妇人,求的不过是个举案齐眉,儿孙绕膝。
怨只怨你古云渥,郎心似铁,喜新厌旧;怪便怪眼目前已然死绝的一干妖物,烟眼撩人,魅惑君心。”
“魔女魂香,野狐涎甜。
你古云渥一国之君,倒似只扑粪蝇般追着这些个即便结成人形却还散着恶臭的燥矢!”
古云渥眼风生铁骑,口舌化干戈,唇角一抖,挑眉便应,“莫提帝王,即便寻常人府上,也多是蓄着数房妻妾。
你怎不问问殿内跪着的楚大将军,看看他家麟儿统共尊着几位娘亲来着?”
听闻此处,楚斗贞身子冷不丁一颤,脑内那磨驴儿终是长鸣一声,四蹄一定,止在原地。
“孩儿!
是了,锦儿,我家锦儿!
离家时,原本盘算着鱼游沸鼎,英雄无名,功成身殁,便是大幸。
孰料得宫变之危虽息,却终究时运不济,劲气销磨……护不得黎元,保不住皇嗣……虚垢可含,实耻难当!
眼下……国主丧子,若其究责,可会……可会有半分殃及我儿……”
楚斗贞一面暗道,一面任由额上薄汗汇流直下,也未琢磨透前因后果,只因着愧对皇恩、无颜妻儿,其便早早定下腹案,心内再道:“国主虽非肆意诛戮取乐之人,然则,眼下惨事……我到底……难于推诿,依着人之常情,我虽万死不足塞责,亦愿慷慨赴之,求个自个儿心安,也为老小作个担待便好!”
思及此处,楚斗贞不由得吞口浓唾,抬眉瞟一眼座上古云渥凄然之色,又再瞥见那三皇子尸身,触目伤怀,情难自抑,将心比心,五味杂陈。
皇后瞧也不瞧楚斗贞,只愣愣盯着古云渥,杏脸一皱,锁眉笑道:“不论几房妻妾,其终归只为得一条血脉。
你我婚后,三年得女,五载得男,于皇裔传承之事,我未有负。
倒是后廷内的一干莺燕,反于我儿远寒诞后,方才鸠占鹊巢登堂入室……”
“若只一子,皇脉何其薄,枝叶何其弱?嗣息若绝,愧对宗列。”
不待皇后话毕,古云渥早是不甚耐烦,“一国之母,倒真将皇室同黎元混作一谈?孤再问你,你可知先王几子?太妃几人?”
稍顿,古云渥两目一眯,抬声自道:“先王共妃嫔三十五,这还未算上那些个春风一度,更休提劳什子假凤虚凰!”
皇后闻声,不怒反笑,“国主所言不虚。
先王后廷充裕,子嗣绵延,前后共计十二子……故而,你这既非嫡子,又非独宠,怎就过得五关,斩得……你且说来听听,究竟当今国主,怎生成了国主?”
皇后一顿,话未明言,然则殿内诸人,又有几个不晓其意?
一旁跪着的古云初颊上肉颤,心下暗道一声“自己催死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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