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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们谈了一会儿家常,道静忽然单刀直入地开了腔:“大娘,您干么老是那么关心我——好像我是淘气的小娃娃?……这是咱们哪位东家叫您这么做的呀?”
陈大娘那张布满皱纹并且还有几颗白麻子的脸涨红了。
她看着道静,呆了一会儿才讪讪地说:“先生,您别多心,没有人叫我……我看您一个大姑娘孤身一人来到这里,怪可怜的……”
陈大娘说的不像假话,道静的心立刻软下来。
她看着大娘笑笑,就转了话题:“大娘,您家里都有什么人呀?您就是这村子的人吗?”
“先生,您问我的家吗?”
大娘摇摇头,长叹了一口气,“没有家啦,老宋家就算我的家啦。”
“那,您家里的人呢?”
道静忍不住追问下去。
大娘用衣襟擦擦眼睛说:“老头子上井陉煤窑去背煤,砸死在煤窑里;有个小子也早死啦;还有个闺女,婆家把她带到外省去也好几年没有音信。”
“噢,大娘,您是个苦人啊!”
道静的同情代替了憎恶,她看着大娘,大娘也看着她,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互相望着。
也奇怪,从此以后,宋郁彬的老婆对道静的态度有了好转,她那刀子样锐利的双眼变得温和了。
陈大娘呢,虽然仍然住在道静的对面屋里,却不再跟踪着她。
而且,她倒照顾起道静的生活来——常常替她带回一壶白开水;或者替她屋里的煤油灯灌满煤油。
不过道静还是不敢和她多接近。
第二部?第八章
白天,道静到正院书房去教两个孩子念书,功课完了,有时也领着他们到外面转转——她是家庭教师也是保姆。
有一天,道静领着文台偶然转到和跨院相连的一个大院里。
这里是宋家打场的大场院。
方圆足有二亩地。
靠南头几棵枣树旁边是一排低矮简陋的小房,这里是宋家储放牲口用草的地方。
宋贵堂可有算计,穷人恨财主恨极了,放火烧财主家时,最爱先点草棚子。
于是他把草棚盖得离他住宅远远的地方。
即使有人放火,也烧不到他的仓库和住宅。
道静和文台闲蹓着走近草房。
在这房前有个衣裳褴褛、花白头发留得很长的男人在铡草。
他低头铡着,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替他送草。
道静和文台走到他们旁边,那男孩摸一摸几乎盖不住屁股的破裤子向文台一咧嘴,算是招呼;可是,那个铡草的男人却连头也不抬,只是一上一下在铡刀旁边摇动着他的膀子。
“老师,咱们走吧,这儿没意思。”
文台拉着道静要走,道静也刚要转身向回走的时候,那个铡草的男人忽然向道静扭过了头,道静也正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头向这两个铡草的人看着。
于是他们的目光相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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