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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日多有叨扰,晚辈便先告辞了。”
姜清珩起身向平阳行礼。
虽临了,平阳也未给出是否愿意出山入北的答复,但观其态度,姜清珩便知此事已成,接下来静心等待即可。
出了堂屋,她在观内四下寻了番碧云,却是没见着那丫头的人影,便在僻静处将沉霜唤了出来:“可瞧见碧云去哪了?”
沉霜摇头低声:“她从客堂出来后去观中四处闲逛了。”
说罢将声音压得极低,“西南袇房有异。”
姜清珩眉端蹙了蹙:“下山再说,先找到碧云。”
两人分头,四下寻找起来。
少顷,姜清珩闻见身后东南方似有异响,转身望去,声音来自一条延伸至竹林深处的弯曲小道。
她提步踏上小道,随着身入林间,那掩在细雨声下的异响渐渐晰明,竟是清悦的曲音。
姜清珩尤为熟悉这曲音,不过弹拨出这铮铮弦音的乐器,在南国之地应属罕见物,眼下却是出现在这隐僻的山中道观内,她心生好奇的同时也生出戒惕心。
轻步穿过幽径,掩藏在青翠枝叶后的竟是一方山间月台,月台左临飞瀑虹泉,右倚苍郁青松,四周云海浮涌,山雾袅绕。
视域所到处,一番胜景,美不胜收。
姜清珩停在小径上,细雨拍打林叶的嘀嗒声掩藏在远处飞瀑轰泄的滂湃声中,往云端远眺,又见三两只苍鹭结群飞过云台,留下一串悠扬引鸣。
这些声音一齐为那袅袅琴音作伴,谱出一首叫人心旷神怡的神籁。
姜清珩停在小径尽头,久久凝视着那月台临崖处石亭,目光随着乐音变得幽邃。
少顷,她抬腿向着石亭走去,愈近,亭中景象愈清晰。
烟霭中,一抹墨绿身影面朝云崖端坐,乌黑的发齐拢在颈后,银甲拨弦,缕缕清音飘出亭间,直与山色交融。
姜清珩在石亭前停下,亭中的女子似未闻来者,仍专注地抚琴,琴音柔婉,余调却是黯然。
一人端坐奏琴,一人伫身聆听,除了婉转变化的琴音外,亭内亭外的景象似定格成一副画,直到琴音突兀断在高扬处,画中的人物皆才幡醒。
女子转过身来,正是暄和公主萧乐昭,她的面上薄施粉黛,唇上轻点红胭,颈间披着蓬茸的狐裘,一身墨绿暗花云锦裙映得面庞皎白光洁。
她凝着姜清珩浅浅一笑:“阁尊既来,为何不入亭清听?”
姜清珩:“公主殿下在此胜境抚琴,我若擅入,岂非扰了殿下雅兴。”
“阁尊分明知晓,我于此是在等你。”
萧乐昭轻轻摇头,语调放得又轻又缓。
唇角浅淡的笑意褪去,姜清珩问:“殿下等我?等我作何?”
萧乐昭侧身,微微抬手,是请入内的手势。
姜清珩看了几瞬萧乐昭,然后走进石亭,低眸看向长案上的赤褐色长琴,琴首琴尾绘有鸟兽祥纹,从拨出的弦音来听,这是一把上乘佳品。
这把琴有九弦,有别于七弦古琴,因为这本就不是泛于中土的琴器,而是来自于草原伊兰戈族,又名伊兰戈琴,九弦代表着伊兰戈族最初的九个部落。
“公主殿下竟也会喜欢这夷狄之器吗?”
姜清珩垂下眼睑,目光停在琴面上。
“夷狄也好,中土也罢,奏乐之器终是器具,我喜欢的是这首曲子。”
萧乐昭在案前坐下,撩动一根琴弦,深沉澹远的琴音响起,“这首曲子是往昔一位有缘人相传。
她说此曲需两人琴笛合奏,缺一不可,所以只教会我一半,我原以为今生都难有机会习得下段,但如今......”
琴音似水波一圈圈散开,直到散尽。
萧乐昭抬头问:“阁尊可知,此曲何名?”
“尺素”
姜清珩启唇回答,萧乐昭于心底暗念,两道声音于无形间重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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