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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不知这是少年的愚勇呢,还是他心中真有垂悯苍生的慈悲?
帝君终于把目光投在座下的少年身上。
除了额头血肉模糊之外,他周身上下遍布刀剑伤痕,那身玄衣早就浸透鲜血,虽然玄色浓重不易发现,那藏不住的血腥味,却在帝君心中唤起隐隐的躁动。
若非流尽众生之血,何以独活于乾坤。
帝君稍稍闭目,强自压下那埋没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本能,手指轻敲着玉座,“君愿为凡人涉险,其心可嘉。
但君可明白,屠戮人君乃是无可赦之大罪,若如此,君之一族将永失天命,君所负之罪孽,天池净水亦无法洗去,将成天地难容之人,君可想好了?”
“远殇明白。”
少年深施五体投地之礼,冷不防抬起头之时,那双冷碧色的眼眸正对上帝君的视线,“远殇愿以戴罪之身,镇守冥狱,除非身死,永不得出。
远殇愿立重誓,血契为凭。”
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。
帝君望着那玄衣少年叩谢之后昂然离去的身影,眼前仿佛见到曾经熟悉的人,那一日也这般毅然扬长而去,不曾回头。
那人的姓名和他的样貌一样在记忆中模糊,曾经以为浓重无可化解的嫉妒和怨恨,早已在时光中僵死成灰,留在心底的,竟然是一丝羡慕。
文曲看着面前早已不再是少年的冥主,沉默不语。
帝君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,照理说冥府的格局装饰早就逾矩了十万八千里,那位帝君竟然睁只眼闭只眼问也不问。
但牢笼再华贵,亦是孤寒无比,文曲自认为出于好心,时不时来和这位冥主大人对弈一局,顺便关照一下他的下属,顺便过问一下他的政务,顺便和冥府的公务员们打个招呼……
怎么就被人视同丧门星一样的存在呢?文曲百思不得其解。
但不论他惹出多大的事情,凌远殇也只是冷着一张脸将残局收拾妥当,不管输多少局棋,下回他来的时候,冥主照下不误。
文曲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凌远殇露出像个人的表情,竟然是因为方涧流。
方涧流啊方涧流,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?
冷碧色眸子中映着方涧流面白如纸蜷缩在顾城越怀中的样子。
焚心之痛,别说他一个凡人,就算神仙都未见得能受得住。
方涧流已经痛得四肢痉挛,却咬着牙,半点呻吟哀求的意思都无。
好,很好。
我族究竟是犯下何等罪孽,竟然出此逆子,险至于举族覆亡!
千年之前我能亲手取下顾城越的项上人头,何妨再添一宗逆天之罪!
冥主手中杀气渐渐凝聚成形,已隐隐看得出是一把匕首形状,其形特异,细弯如三寸钩牙。
刀柄纤细剔透,犹如水晶刻成,有一物蛇身带翅蜿蜒其上,不知何名,那伺机待发之态却是雕琢得栩栩如生,尤其那对赤红火石双目,竟像是真能视物一般。
文曲一见此物,心中大叫不好,但凌远殇这家伙还是个毛孩起便跟着天军征伐,继任冥主之后更是嗜杀好战,率夜叉众御驾亲征,愣是将黄泉三十三窟,幽冥四国踏为平地,一身怪力哪是文曲这区区文官能挡得住的。
文曲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顾城越你自求多福,搂着身边的白医生远远躲开。
凌远殇并非暴虐成性,但那一刀,却不留情。
坐听刑狱,裁决众生,千百年来早就磨光了他的七情六欲。
床榻之上,只有这柄匕首与他相伴日夜,听它不时铮琮作响,就如有人与他低语一般。
却没想到,在看到顾城越和方涧流的时候,深埋在心中的怨愤就如火山之下的熔岩喷涌而出,杀意在血液中沸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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