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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内半间,是一座土坑,草席一张,半边漆黑,半边焦黄,遮掩了半边土炕。
其上一床破被下,盖了三个孩子,圆圆儿大小三个秃头正睡得香甜。
一边一张陈旧炕桌,男人抓了一杆烟锅,对了那豆光油灯,闷声吸烟。
另一边,女人怀中抱了一孩儿,那孩儿似乎饥饿伤心,一边吮吸了那女人干瘪的Ru房,一边那小身板仍旧轻轻儿抽动。
“他爹,难道非得把三儿送去寺庙么?”
“唉,有何法子呢?天年如此,缺吃少穿,难道要饿死了才甘心?”
“或者再想个法子,去举人老爷那里借些粮食来?”
“唉,去年的尚无有还清,今年哪里肯再借?”
“只是三儿自小孱弱,我怕到了寺庙无人肯照料,活不过年关呢!
呜呜呜······”
那女人抽抽搭搭开始哭泣。
“哭什么?难道要老子拼死了才罢?没日没夜地忙活,日子连畜生都不如!”
“他爹,我晓得,只是舍不得我这可怜的三儿。”
“哼,你以为寺庙好去么?要不是莲花大寺菜园管事大和尚,与那横梁山周木根家的婆姨相好,我以五张体格长大的上好旱獭皮子央求了周木根去说情,便是寺庙也是无法进去哩!”
“周木根便是横梁山那个猎户么?”
“不是他是谁!”
“他家婆姨好像是夹皮沟镇上铁匠家的。”
“可不是么。”
“听说那周木根有功夫哩,连山猫也杀死过!”
“哼,打猎,他还不是老子对手!”
男人傲然道。
“他爹,再往内山去,或者可以打到猎物呢!”
“要老子去死么?内山荒野无人,各道低谷荒岭尽数有凶兽称王,便是官家都不敢去哩。”
那女人叹一口气,将其怀中婴儿放入自家破旧棉袄里,而后随手掩过破衣遮蔽了那一对儿干瘪Ru房,再将那炕桌上捧过一碗水饮了,就身睡在自家男人身旁。
“他爹,灭了灯睡吧。
明日还要去莲花大寺哩。”
“嗯!”
那男人猛可里吸几口烟嘴儿,将那烟雾吞咽而下,而后其鼻孔中两道白烟喷出,大约是吸得太急,呛到了,男人一时咳个不住,一边却将嘴对了那烟嘴儿一口气吹出,将那烟锅头内中已然去了烟雾的残败火星儿吹去,手中烟杆儿随意在一旁炕沿上磕一磕,磕落了几许烟灰儿,然后取过了那烟袋儿一卷,将那烟杆儿合并卷起,放在一边。
而自家却是仍旧咳个不住。
好容易轻松,男人张口将炕桌上豆油灯盏吹熄,那灯芯上一点火红,闪了几闪方才熄灭,屋内全然在黑暗中,而那汉子却慢腾腾抖抖索索退去其身上破衣烂布,扔在一边,自家却是倒在那一边无有破席的光秃秃土炕上,伸长了腿脚,仰面躺倒。
“他爹,怎么不欺负我?”
好半时,那女人忽然悄声耳语道。
“弄个屁!
便是这几个小子已经勿得办法过活了,再弄出一个,要咱命么?”
那男人声息中透得几丝恼怒,嘟嘟囔囔道。
女人听了这话语,叹一口气,调转了身子,轻轻拍了那怀中婴儿,迷迷糊糊睡去了。
男人横竖睡不着,睁大了双眼盯了那木格子窗户外一方晴空。
“明日便是送了孩儿去莲花大寺的日子,好歹得预备了几张好皮子去送了给菜园子管事大和尚,免得三儿失了照顾,冻饿身死。”
那男人这样子思虑的深沉,不自禁伤心。
“堂堂七尺壮汉便是连婆姨娃儿都养不活,天爷爷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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